我還記得,那是高二上學(xué)期的秋天,語文老師林庚給我們布置最老土的話題作文:理想與現(xiàn)實(shí)。我的開頭是:我愿成為一個問題少女,然而我卻循規(guī)蹈矩這么多年。
林庚在我的這句話下面畫了一條重重的紅杠,并在旁邊打了一連串的問號。這些問號飛舞蹁躚,東倒西歪,一個比一個夸張,一個比一個筆跡潦草。我甚至能夠想象,他是怎樣用兩根指頭將一支筆高高直立起,漫不經(jīng)心地在我的作文本上胡亂寫意。
可是,除了這些蒙太奇般的問號,他卻沒有給我任何評價。我知道他是懶得評價,在他看來,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女中學(xué)生有臉寫下如此不知所云毫無斗志的作文,實(shí)在是孺子不可教也。
我也只是可惜,他竟讀不懂我字里行間的真情實(shí)意。
當(dāng)然不怪他,其實(shí)不只是林庚,很多人都對我懶得評價,這其中包括我的死黨林枳以及我的老媽羅梅梅女士。如果說羅梅梅對我恨鐵不成鋼是多年以前就有的事,而我的同桌美女林枳則是最近才開始對我失望的,她總是在下課的時候歪著頭問我:“田丁丁,讓我說你什么好呢?”
是啊,讓你說我什么好呢?一切的一切只因?yàn)?,我戀愛了?/p>
更要命的是,我沒有愛上Rain沒有愛上郭小四沒有愛上吳建飛沒有愛上飛輪海沒有愛上183club,我愛上的是一個年近三十相貌普通喜歡穿一件白色運(yùn)動背心在操場上打籃球的老男人,人類靈魂的工程師,我們的語文老師林庚。
準(zhǔn)確地說,我沒有戀愛,只是暗戀而已。
愛上自己的語文老師,愛上一個永遠(yuǎn)表情溫和的老男人。敢問,全世界還有比我更土的十七歲的女生嗎?
林枳看著我的眼睛,表情憂傷地問我:讓我說你什么好呢?
我,想,告,訴,他。
“好吧,”林枳低聲說,“你最好換了短裙去他家,問他題目?!?/p>
她把玩笑開到我的限制級,我的臉紅得像番茄。她得逞,把頭埋在手臂里咕咕地笑。田丁丁就是田丁丁,就連戀愛都是這么沒有浪漫感??蓱z我是真的愛林庚,我迷戀他上課時微帶口音的普通話,迷戀他手指輕叩黑板提醒我們注意聽講時的神態(tài),迷戀他微笑時眼角細(xì)密溫順的紋路,甚至迷戀他高高舉起課本時的那雙布滿青筋的雙手。如果他不經(jīng)意和我的眼神相撞,我就有一顆想要去死的心。